国博馆刊 | 一幅长卷带你看宫廷里的七夕乞巧

国博馆刊 | 一幅长卷带你看宫廷里的七夕乞巧

关键词:

汉宫乞巧图 七夕乞巧 磨喝乐

图一 《汉宫乞巧图》局部,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关于《汉宫乞巧图》

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的明人仿仇英《汉宫乞巧图》长卷,绢本设色,纵 29.8厘米,横377厘米,是以农历七月初七夜晚宫廷中女性乞巧活动为主题,描绘了节日中的 76位宫中女子(图一)。她们三五成群,或坐或立,仪态端庄,举止娴淑。全卷构图处理得当,用笔严谨细腻,赋色清雅妍丽,树木、花草、建筑错落其中,组合成一派阆苑仙境般的胜景。从女性人物的衣着和装饰来看,有较为明显的等级之别,显示了画家敏锐的洞察能力和精湛的造型能力。事实上,图中女性所着服饰为典型的宋代风格,而建筑格局、家具式样、器物陈设等皆有明代韵味,可见长卷所绘肯定不是汉代的宫廷模样。

仇英,字实父,号十洲,江苏太仓人,后移居苏州桃花坞。徐邦达先生根据董其昌的说法与传世画迹,考证仇英约生于明孝宗弘治十五年(1502 年),卒于明世宗嘉靖三十一年(1552 年)[1] 。仇英初为漆工,为人彩绘栋宇,有志丹青,周臣发现有异才,收为弟子教之,得文征明称誉,知名于时,并与当时的著名江南文士沈周、文征明、唐寅并称为“明四家”,其工笔画作更是有明一代的翘楚。晚年的仇英客于收藏家项元汴家,为之摹仿历代名迹。仇英临摹唐宋名笔十分刻苦,规仿之迹自能乱真。其笔法精道,工笔设色、水墨白描无一不精,对于人物特别是仕女形象的描摹很为擅长,明代王穉登在其《吴郡丹青志》中赞曰“精丽艳逸”[2] 。其所作山水以青绿为多,细润明丽而风骨劲峭,董其昌称曰:“赵伯驹后身,即文(征明)、沈(周)亦未尽其法。”[3] 即使偶作花鸟,亦清丽而有逸致。

确属仇英的画作传世不少,如《汉宫春晓图》《仙山楼阁图》《桐阴清话图》《秋江待渡图》等,但后世摹本或市井伪托之作亦众。此卷《汉宫乞巧图》虽被定为明人仿仇英绘制,但极尽勾描渲敷之能事,诚为明代风俗画中的精彩之作。展观此卷,似乎能在数百年后的今天遥望古人,与之同乐。

《唐宫七夕乞巧图》,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七夕乞巧是古代画家热衷描绘的题材,据唐代朱景玄所撰《唐朝名画录》记载,善绘仕女的画家张萱就曾绘过《宫中七夕乞巧图》[4] ,可惜此图并未流传下来。现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唐宫七夕乞巧图》,传为北宋早期的摹本或改画本,所绘庭院深深,气魄宏大,可一窥唐人笔法。南赵伯驹绘制的《汉宫图》册页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描写七月七日夜晚宫廷女性列队登上穿针楼乞巧的壮观场面(图二)。宋代城市经济空前繁荣,以街景市容、百姓日常生活为题材的风俗画得到极大发展,对于七夕乞巧活动的描绘,极有可能是在这一时期确定下了范式。自此以降直到清代,宫廷画师郎世宁、丁观鹏、陈枚以及“海派四杰”之一的任颐等都曾画过七夕乞巧图。

图二 (南宋)赵伯驹《汉宫图》扇面,直径24.5厘米,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另外,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明仇英《乞巧图》曾被收录于《宝笈初编》,原为清宫御书房之物。该图为素笺本,白描,纵27.9 厘米、横 388.3 厘米,落有“仇英实父制”款,一般被认为是仇英的真迹(图三)。现藏于上海博物馆的清丁观鹏《乞巧图卷》,纸本白描,纵 28.7 厘米,横 384.5 厘米,绘制于乾隆十三年(1748 年),根据图上落款和乾隆皇帝的御题诗可知为仿仇英《乞巧图》之作[5](图四)。此二图与本文所述的《汉宫乞巧图》在构图、内容以及尺寸上都极为相似,但前两者仅做白描,没有设色。正因如此,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的《汉宫乞巧图》显得弥足珍贵,它是现存年代较早、尺寸较大、保存较为完好的设色七夕乞巧图卷。

图三 (明)仇英《乞巧图》,纵27.9厘米,横388.3厘米,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图四 (清)丁观鹏《乞巧图卷》局部,上海博物馆藏

七夕乞巧的历史渊源

中国古代有重“七”的传统,农历七月初七在“七夕节”形成之前就已经成为社会各阶层所接受的吉祥日子,与牛郎织女的美丽传说融合后,逐渐演化成为中国古代社会中最具有浪漫主义情调的节日。

关于“牵牛”“织女”的字眼,很早就出现在古代文献中,比如先秦时期的《诗经》中就有“跂彼织女”“睆彼牵牛”[6] 的语句,可见“牵牛”“织女”在先秦时期人们的观念里只不过是两颗明亮的星辰。古代先民在仰望星空的过程中,不断注入个人的美好愿望,并发挥丰富的想象能力,由此奠定了牛郎织女传说的文化基础。

图五 东汉牵牛与织女星座图画像石拓片,纵51厘米,横188厘米,南阳市汉画馆藏

“牵牛”“织女”的人格化,是到两汉时期才演变出来的。西汉思想家、文学家刘安的《淮南子》中,就记述了“乌鹊填河成桥而渡织女”[7] 的故事。东汉史学家、文学家班固在其《西都赋》中,也有“临乎昆明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8] 的名句。昆明池是汉代宫苑中湖沼名,位于西安城西的沣水、潏水之间(今西安西南斗门镇东南),现约10 余平方公里。该池是仿照天上的星河布局而造,池址附近有石雕人像一对,东为“牵牛”,西为“织女”,至今尚存。这时的“牵牛”“织女”已经具备人的形象,并被演绎成为一对隔着天河相互思念的苦情恋人。1935 年出土于河南省南阳市白滩村的东汉画像石牵牛与织女星座图(图五)上,出现了牛郎执鞭和织女跽坐的形象,完全是凡人面貌,该画像石现藏于南阳市汉画馆。《古诗十九首》被誉为乐府古诗文人化的显著标志,深刻地体现了东汉末年社会思想的转变,其中《迢迢牵牛星》一篇更是融入了凄美的爱情传说:“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9]

三国时期,描写牛郎织女神话传说的诗句逐渐丰富起来,“牵牛”“织女”的关系更加明确,“牵牛”为丈夫,“织女”为妻子,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曹丕、曹植兄弟的诗作。曹丕乐府诗《燕歌行》借一个思妇之口抒发独处的孤寂与对情人深切的“遥相望” [10] 之情,很明显是化用了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曹植的《九咏》更是对二者不能长相厮守而“嗟痛”[11] ,颇有《洛神赋》中的哀婉情愫。不难看出,牛郎织女的故事在三国魏初时已经初有形状[12] 。

之后,在西晋张华的《博物志》、东晋干宝的《搜神记》等作品中,已有完整的牛郎织女传说描述。而在南朝萧梁时期文学家殷芸的《小说》中,牛郎织女的神话更是演绎出波荡起伏、动人心魄的情节[13] 。

图六 《汉宫乞巧图》局部“品读书卷”

发展到唐宋时期,文士们在写诗作赋时常常会以牛郎织女故事为话题,因此创作出了众多描写七夕和爱情的不朽作品,比较知名的有李贺的《七夕》、白居易的《长恨歌》、林杰的《乞巧》、孟浩然的《他乡七夕》、王建的《七夕曲》、罗隐的《七夕》、杜牧的《秋夕》、李商隐的《马嵬》(其二)、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范成大的《鹊桥仙·七夕》、陈师道的《菩萨蛮·七夕》、吴文英的《惜秋华·七夕》等等。《汉宫乞巧图》所绘宫中女性品读的书卷中(图六),或许就有这样的诗篇。与此同时,牛郎织女的故事也在民间广泛传播,并在不同地区衍生出不同的版本。

自元明以来,戏曲艺术蓬勃发展,充满动人情节的牛郎织女传说自然就有了新的艺术表现形式。每年的七月初七前后,大江南北的戏台上各种版本的《天河配》《天仙配》《天缘配》《长生殿》等轮番上演,这也成为七夕重要的节俗内容。由此,牛郎织女故事便成为中国百姓最为耳熟能详的神话传说之一。

2006 年 5月20日,七夕节成功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使这一重要的中国传统节日受到社会各界越来越多的关注,而有关七夕乞巧文化内涵的整理和挖掘工作也成为许多学者的研究课题。翻阅现存的典籍资料,不难发现历史上的七夕乞巧活动精彩纷呈。尽管不同的朝代在乞巧活动内容和方式上有所差异,但整体而言都表达了古代女性对于提升女红技艺、追求美好生活的心理期盼。

【后续文章架构】

七夕乞巧的发展演变

在七夕诸多的节庆活动中,乞巧是主要内容。具体而言,它是借助祭祀、占卜、祈愿等多种形式,来验证女性是否聪慧,以满足女性对于心灵手巧的渴盼。古代女性乞巧时要陈列瓜果七盘、茶杯七口,焚香七炷,备针七根、丝线七色,祭祀要向织女星行七拜大礼。

《汉宫乞巧图》局部“对月穿针”

《汉宫乞巧图》局部“喜蛛应巧”

《汉宫乞巧图》中的女性世界

每年的农历七月初七,本不过是一个曝衣晒书的日子,但当牛郎织女的美丽传说融入后,逐渐演化成为一个女性普遍参与的节日。作为七夕节主题活动的乞巧,其内容与形式都与女性有着密切关系,《汉宫乞巧图》正呈现出这样一个独特的女性世界。

(一)女性的专属活动

(二)对于“巧”的追求

(三)生殖崇拜的意蕴

《汉宫乞巧图》局部“备办饮食”

《汉宫乞巧图》局部“果盘”

《汉宫乞巧图》局部“祭案”

《汉宫乞巧图》局部“磨喝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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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载于《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2019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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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苏州博物馆编《中国画家·古代卷·仇英》,故宫出版社,2015 年,第 2 页。

[2] (明)唐志契 :《绘事微言》卷上,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3] (清)卞永誉 :《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五七,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4] (唐)朱景玄 :《唐朝名画录》,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5]该图的落款为:“乾隆十三年七月仿仇英笔。臣丁观鹏恭绘。”御题行书为 :“蟾光汉影流高梧,凛秋来哉胡为乎。自昔愁人易感触,遣怀聊展乞巧图。当前即景更无那,秋色秋声纷四座。脱胎粉本古有之,爰命濡毫为仿作。经营却喜青出蓝,神珠象罔宛能探。汝宗云鹏工变相,家鸡野鹜何妨兼。东邻西舍嫏嬛聚,谁家庭院深深处。强为欢笑夜方凉,未毕衷情天欲曙。安排金镊更锦梭,翠盘紫褥摩睺罗。盘鸦堕鸟装无定,一一翘瞻向绎河。吁嘻,图写神貌有若此,有道存焉岂徒技,玉阶儿点熠熠流。长歌题罢转自哂,儿女子情何事牵。”

[6][9](南朝梁)萧统编《文选》卷二九,胡刻本。

[7] (北周)庾信 :《庾子山集注》卷九,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8] (南朝宋)范晔 :《后汉书》卷四〇上,百衲本景宋绍熙刻本。

[10] 其文为:“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南朝梁)萧统编《文选》卷二七,胡刻本。

[11] 其句为:“临回风兮浮汉渚,目牵牛兮眺织女。交有际兮会有期,嗟痛吾兮来不时。”(三国魏)曹植:《曹子建集》卷九,四部丛刊景明活字本。

[12] 陈连山 :《论七夕节的源流》,《天中学刊》2013 年第 1 期。

[13] 其文为 :“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容貌不暇整。天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纴,天帝怒,责令归河东,使一年一度相会。”(清)孙之 :《玉川子诗集注》卷一,清刻晴川八识本。

相关链接

《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

2019年7期目录

专题:“海岱朝宗——山东古代文物菁华”展览文物研究

海岱地区盖豆类器物的渊源及命名问题辨正/翟胜利

试论东周齐地提链壶的结链方式/张吉

论周代的寻氏铜器及其相关问题/马立志

考古研究

李家崖文化遗址的调查及相关问题/曹大志

藁城台西商代遗址再分析——兼论商文化“居葬合一”的特质因素/李宏飞

书画研究

柯九思的鉴藏与交游考/朱秋丽

《汉宫乞巧图》考鉴/吕埴

近现代人物研究

晚清官员对气动炸药炮的认识与议购——以李鸿章、张之洞为中心/贾浩

1900年前后两位日本摄影师的紫禁城摄影比较/何芳

馆藏文物研究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陕甘宁边区施政纲领》研究/张伟明

博物馆研究

展览空间主题性与艺术性的营造——以中国国家博物馆“秦汉文明”展形式设计为例/王倩

(本文特别感谢实习生付文彧的编辑排版)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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